2011年11月14日 星期一

也許有一天,踏上回鄉的重建之路

小編:忘記這篇是為何而寫的? 落成那年的筆記一直擱著,很多該寫的與想寫的...卻還沒動筆,遲遲不去面對!
         這篇應該是為了交某個稿而寫的一篇吧~


也許有一天,踏上回鄉的重建之路


如果問一般人「你家在哪裡?」也許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台中豐原、台北三重…..等,如果在這個部落問一句「Isa su lumah?」他可能會「很~」(表示因拉長之意)用力的告訴在內本鹿裡面一條溪旁的河階地Takivahlas就是mai-lumah(老家)。在沒有文字只靠人與人之間的口耳相傳,這個家、老家、發源地經過幾世代的傳承下來也漸漸的模糊起來,也許現在只能記得「最近一次遷徙的lumah」,有些後代也許根本不知道還有老家這回事呢。

2007年時值部落舉辦打耳祭之際認識一群想回家的人,如果只是單純尋根也許不會讓我如此的驚艷,除了近乎用探勘、有計畫性的去了解這塊領域,找尋每一個耆老口中的mai-lumah。在結束大部分「可以找尋」的老家後,有一戶人家有了一般人認為是Daimon(笨蛋)的想法-重建家園。在仔細的說為啥是個笨蛋行為呢?因為走路進去老家就需要4-5天的時間(不含背著沉重的工具與糧草),在山裡面蓋房子只能靠人工無法假手於機器,然而一年只有一段時間能夠上山蓋房子(平常也是要工作顧妻小滴),每次上去20-30天,而願意作這樣的工作的人畢竟還是少數。除此之外,更有一群傻子看到大為驚嘆願意無償的方式跟著上山做志工,放在山下的工作不做上去體驗布農山中生活,還樂在其中。

Isa 內本鹿?

卑南主山以南、鬼湖區以北、內本鹿這塊披掛在中央山脈兩側,包含高雄(桃源)與台東(海端、延平),原為布農族郡社群以及部分巒社群的家。這裡是布農族

遷移的南界,郡社以及巒社的發源地都是在南投信義鄉境內。為著耕地與獵物,不斷遷徙的性子已經傳承幾百年了,所以這個族群才會翻過山巔,越過溪流來到內本鹿定居,1924-1926年日本來修築內本鹿越嶺道來控管生活此山中的生蕃,1940年代因為陸陸續續的抗日事件,日本政府大舉遷徙這裡的族人到平地(Taki sinsin,布農話指瘴癘之地)集中管理。

耆老一再的告誡,三年、五年就要遷徙。不斷的遷徙,布農的文明(天、地、人、我)才得以延續,否則將蝕壞…消失…,而這文明必需保持在海拔1000公尺以上的山上行動、實踐,千萬別下山來,以免染上疾病…不好的事情…切記啊切記…。
Nabu,也許有一天

走,到山裡面蓋房子

要重建的這個地方叫Takivahlas(靠近河邊之意),這邊是個部落群,在尾稜的一側平台上有許多棟的家屋,大部分都是遷居到現今延平鄉的各村。要恢復將近70幾年無人居住的家屋談何容易,第一眼看見的是傾頹的牆垣,山胡椒從牆壁裡冒出碩大的基部,各種盤根錯節的藤類以及荒煙漫草的景象。Dama他們在探勘時期找到這棟家屋的時候,大家都感動的流淚,除了立白(布農族到一個可耕作的領域會立白,類似宣示領土之意)以外,翻土灑小米,舉行家族的打耳祭活動。也許是這份感動牽引了後代與祖先的什麼。

2007年跨年開始第一次重建工作,30天的山中日子,不過扣掉路程其實真正的工作時間大約兩個禮拜,3個人的工作就是清場(把所有長在石板上的藤本、木本植物移除)、復原ㄇ型石版牆垣、搬運並整理可以用的石版。其中領隊Dama Nabu因為負責大部分的攝影工作,因此大部分的粗工都是靠Dama Biun和Dahu來完成。2008年跨年也就是我開始參與的那年看見美麗的家屋,第一年堆好的石版牆垣還好沒被山豬破壞,完完整整的站立、等待著。家屋約11×7×3米,雖然只算是中型家屋,但是要重建起來就已經粉費工了。第二年上去應該是最輕鬆的一年,這年是準備材料的一年,我們在山裡面到處尋找可用的樹木建材並且加工處理,為第三年的落成做準備。並且依照慣例完成在當年內本鹿越嶺到的行政中心「壽」學校升旗台換上「內本鹿第六年」的旗幟!

新血「內本鹿小學」的加入

2009年跨年是第三年,透過一整年的蘊釀,這次的回家之路有了更多人的加入。我從內本鹿下山後便開始一連串的內本鹿小學的規劃與活動,希望透過山裡生活的方式讓更多人來認識內本鹿以及布農的傳統生態智慧(TEK),我想找尋人與自然傳統共行的生活方式,也希望更多人來參與內本鹿重建的行動。也許是這條與部落共行的回家之路給我很強大的damasa(力量),讓我在這一年內集結到許多人的幫助與參與。三堂台北的室內講座與三堂部落戶外課程,參與過內本鹿小學的人數至少有50人次,而在年底為了讓更多人知道回家的故事也為了籌備回家的經費,製作了紀念衫,剪接了宣傳短片,完全是大家自願性的想為內本鹿出點力。而最後帶著大家的祝福、鼓勵,內本鹿小學加上我總共有3名學員參與30天的重建工作,加上部落的8名成員總共有11人上山。

這次組成除了內本鹿的後代Dama Nabu、Dama Biun、中Biun、小Biun、Husal、Dahu,加上我們三個but(平地人),還有來自神山戈思巴浪的拉巴告,巴奈。這裡的團體包括部落的霍松安家族、內本鹿小學還有Massage(一個多元族群的樂團)。這樣的組成在山中其實非常有趣,我也有機會觀察部落的傳承與倫理關係。以Dama為首的組成,通常是Dama負責最主要的決策工作,接下來是屬於中年級的,再來最小的就是長輩說什麼晚被做什麼。不過像我們這種非家族體系的當然多少有被「照顧」,雖然我們及力的想加入工作行列,但是生活經驗的差距也讓我們常常幫不太上大忙,只能說藉由這些過程在學習,相較於他們在山中生活我們都還算牙牙學語階段。

其實真正開始進行重建工作只剩下不到兩週的時間可以用,所以主掌監工計畫的Dama每晚頭痛不已的想房子如何蓋。第二年所找的的建材不夠用,因此取材大隊花了好幾天在找材。另外就是整地小組,通常就是由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負責。傳統的布農家屋地板要下挖30公分,在挖掘的過程也發現許多當年留下來的各種鐵器、瓶罐、飾品。


整地完在預訂作為床舖的位置則需要填土並夯實,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從事夯實的工作。另外屋內並需要爐灶,因此也做了雙爐式的三民主義(就是固定三個大石頭成為鍋子的基座),還有兩張床舖之間的生火區以及烤架(用來燻東西用)。屋內的架設目前還很簡單,因為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正面牆垣以及屋頂的搭建。當取材小組取好大部分的材料後,必須先搬運到工地經過人工處哩(讓樑柱得以合為一體的手續),在大家合力把柱子立起來,當柱子都立起來之後再開始搭起主要的木樑結構。還未放上石板的屋頂非常透光也非常的美,如果在城市裡的屋頂可以透光可以看見大樹、星星豈不是很美嗎!不過即使在山裡屋頂也是不透光的,以前古法適用茅草或是樹皮屋頂在蓋上石板,不過目前我們無法找到足夠的材料,只好由山下帶厚重的帆布上來鋪蓋。當石版屋頂也完成的時候,我們就舉行「入厝」的儀式,由Dama帶領祭禱請示老人之後再搬進新家。住進新家的第一晚大家似乎睡的頗為安詳,沒有出現任何狀況,剩下的幾天則是完成周邊設施的工作:排水溝、菜圃整地、前庭整地以及石版座椅的整理與前簷下的石版座椅。



                                                                          Man Power!

高級燻肉架

這種在山中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久了身心也習慣了這樣的模式,雖然米飯一開始就吃太多因而不足,但是每一餐卻成為大家聚在一起很重要的一個過程。Dama將大家分成四個小組每組輪流做伙房兵,雖然都是指定菜色不過在煮食的過程也可以發現每個人的個性。晚餐是很重要的時刻因為會有許多的時間聊天與分享,許多的故事也是在此時傳承下來。不過我也發現其實大部分人並不善在大眾面前發言,所以講述故事的通常也是最年長的Dama Biun,也因此我們很多的故事與觀念、作法都是如出一輒。我第一次跟具有親緣關係的眾人一起上山,以往都是跟社團、朋友上山,因此這一次不但是看到部落在教育晚輩的過程也深深的被那些傳承中的山林文化與技能吸引。

因為你認同這是我們的家

前幾天的某一晚,長輩都睡了,剩下我們一堆小孩子在火邊喝酒聊天,神山的拉巴告問我為什麼想上來蓋房子,也許我真的很羨慕生長在部落的人可以擁有山裡的家園,當跟過一次上山之後,我不會認為是去蓋別人的家,現在會以老家來稱呼,或者也厚臉皮的當成是自己的家了吧!一方面也出於認同這樣的行動而願意在經濟不景氣時還離職上山,心中也是在追尋某種心靈的原鄉。有幾個來參與過內本鹿小學的人,他們也說來到這裡很像回家一樣的熟悉,其中兩位年底也跟著上山重建,還有一位選擇在部落殺豬舉辦婚禮宴請親朋好友。新家落成了!似乎階段性的任務結束,而怎麼讓那把火繼續燒下去才是接下來的工作呢!房子要有人住才會活著……內本鹿的精神也會一直傳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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