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0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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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賦予皮的生命:鞣革



山竹颱風擦過台灣的週末,部落下了連續兩日的大雨,天氣反倒涼爽。tama dahu 拿出兩個竹簍,上面放了幾張生硬的獸皮,乾乾扁扁的,裁成方型一張張疊在一起;鞣皮課就在迷濛的水氣之中揭開序幕。

這次的鞣皮課程原先並不打算對外開放,因為單就兩天一夜的課程來說,能傳達的僅僅是技術而已,很難讓學員走入背後的文化脈絡。也因此這堂課的定位是作為 minbunun 學員自發性的進階課程,在經歷過一連串的山林洗禮,對布農文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之後,再進一步的學習鞣皮,如此才能有技術層面之外的理解。

也因為是定位為進階課程的關係,這次的課程多了一點「行前作業」——讓學員在來上課之前先針對鞣製程序蒐集資料,再帶到課堂上來分享。在海端文物館工作的怡樺就特別分享了日本學者的《瀨川孝吉 台灣原住民族影像誌-布農族篇》,裡面對於布農族的鞣皮文化跟皮件製品都有詳細的紀錄。而阿寶也分享了一些國外鞣皮的方法,在過去歐洲的鞣皮過程中,還會將皮浸入糞水之中使其中的酵素分解表皮纖維,使皮得以初步軟化。

怡樺與大家分享舊時影像
事實上皮革的文化在全球各地都有,從遠古時代的原初樣貌,到今日工業化、機械化的規模生產,鞣皮的方法有千千萬萬種。在歐洲傳統上使用橡樹皮中的單寧酸來鞣製(化學上的「單寧」tannin 一詞即是來自於「鞣皮」的動詞 tan);中國古代有硝制的技術;北美洲的原住民使用動物的腦來鞣皮;在台灣的原住民中最常見的就是使用花生跟豬油。近代更有許多的化工方法,逐漸取代了傳統費力的鞣皮術。

鞣皮的技術在桃源村的布農族已經失傳很久了。tama dahu 說,家裡流傳下來的皮衣大概是四代之前的了。因為在日治時期衣服傳進來之後,鞣皮也就慢慢的沒有必要;鞣皮的技術仍被口述傳下來,但實際上已經沒人在做。「以前的阿罵還會用皮作小包包當錢袋,後來就都直接塞在奶罩裡了。」tama dahu 笑著說,他也是在兩三年前才開始依照以前老人家說的方法,自己慢慢摸索,找回這項技藝。

簡單的講解過後 tama dahu 就帶大家開始工作。這次學員得到的是一張已經處理曬乾的硬皮,第一到工序是:括皮。括皮是鞣製的關鍵,只有將皮括得夠薄夠乾淨(且同時保持均勻,因為動物的皮在背部較厚、肚側則較薄)接下來的鞣製才能夠順利,否則油脂會很難吃進皮纖維裡。布農族傳統上使用花生來鞣,先將花生曬乾或炒乾後,搗成膏狀然後均勻的塗抹在稍微濕潤過的皮上,然後將皮揉成一團再放進臼裡搗。接下來就是一段耗費全身精力的過程,或搗、或打、或拉、或揉、或扯,所有學員無所不用其極的將皮軟化。一整天的工作讓許多學員手抽痛;但也在不知不覺中,手中的皮慢慢有了顏色上、質地上的轉變——從皮轉化為革。

第二天開始進行裁縫的工作。依照想製作的包包的大小裁下一方皮革,邊料則恰好做為皮繩,將皮革對折縫合留一邊開口,即成為一個小袋子。學員的進度比預期的快上許多,所以最後曼儀還拿出了染過薯榔的苧麻纖維,讓大家練習搓繩,做成背帶。兩天下來皮革小包儼然成形,大夥也紛紛拿出手機、錢包試裝。

tama dahu 說製作好的皮革包包並不是就這麼定型了,他會因為你的配戴,根據你的身形、裝的東西,慢慢的變成另一個形狀,「用布農族的說法,就是生命產生了。」每一張皮都是一個逝去的生命,但在我們付出極大的勞力作為交換之後,生硬乾扁的皮就會再度長出柔韌的生機,陪伴在我們的日常生活。每當你拿起他的時候,你仍然可以感受得到當初鞣製時的風雨、滿是花生香的杵臼,可能還有一點手痛,那是一張皮的前世今生。他對你而言不會只是一個包包,而是一個透過你的雙手誕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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