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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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努瑪(mai-lumah,老家)奏鳴曲

天地之間傳遞是你靜謐的跫音  
揮霍生命是我改寫重生的胎音
捕捉光影

埋努瑪(mai-lumah,老家)奏鳴曲
By Dahu(2008-2009參與老家重建的成員)

眺望著浮雲緩緩漂蕩 總想看透一些端倪 所以常悶著頭 安靜的 思索著一些漫無邊境的偏執問題 陰暗烏雲緊貼著腦門 時而雷電飛快跳動閃爍 雨水倘若能夠肆無忌憚的墜落 心臟就能夠畫出 異於不同頻率的曲線圖 這樣的癮頭 我叫作它 痛快吧 痛苦之巔後 一定會帶來歡愉快感 所以我慣用不斷的舔嗜著傷口上的傷疤 在谷底時嚮往著山峰那股涼爽的微風吹頌 攀上頂峰卻又得專心翼翼的走下溪谷 每一次的底層盡享受濃烈的痛楚 每一次起伏 都有不同的滋味得去探索生命滋味 挺有趣地

後青春期之前的掙扎 總對有些事情還不想妥協 總想緊抓一些固執在手掌裡 是否還能夠用倔強的姿態 面對著現實生活的種種考驗 上山就像變成要領取一次生活成績單 在都市文明活的好不好 行走時 紮營時 獨處時 都會真實地 檢視最近自己活的如何 所以近幾次上山 總覺得帶了太多複雜情緒上去 太多許許多多的問號不斷挖掘出來 上山是不是也是一種對現實生活的逃遁 老是這樣混沌的打轉著問自己

家鄉的定義是什麼 是潺潺溪水的源頭嗎 那清澈的泉源應會長的怎樣呢 是迎接豔陽樹梢的根基嗎 那盤根錯節的樹根 扎的又應該會有多深呢

假若當山林變成是我的家鄉 腳底下的土壤是有記憶的 記得第2次到內本鹿時 腦中莫名浮出這一句話 圍繞在腦海裡 土壤是有記憶的 記載著祖靈的過往傳說故事 也將會書寫下 自我一步步的回憶

臍帶原是母親供給傳遞肚裡孩子養分的親密器官 布農族的祖先將剛初生的孩兒 剪下了臍帶 將它埋在家鄉 古老的訓示 提醒著不能忘本的道理

生命得用多少的跌跌撞撞成長 才能形成Dama Biun擁有的厚度

Dama Biun背負著沉重的登山包 邁開著穩健的步伐 緩緩爬坡上山 跟在後面的我 跟著Dama 的每一步 我的內心真的佩服不已 路途是那麼遙遠艱辛 而有歲數的你 確已走過20多次 那樣堅定的意志 默默的做一件偉大的事

尋根札記

出發回埋努瑪的前一夜
幽靜涼爽的夜晚 你這樣誠心對我們說 這30天裡 我們都是一家人 要大家互相包容照顧 事前許多煩雜的準備壓力 讓你酒酣耳熱之際 聽著音樂 潸然淚下 流下吧 喧洩煩瑣不安的淚 流下吧 思鄉心情的淚 我也有過 要出發了 繫掛心中已久的事 我們終於要回家了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門前昏暗的燈光 淡淡的照亮一側門庭 躺望夜空 找尋月亮蹤影 冷風輕拂微熱的臉龐 大地無私撫慰著不安的情緒 就這樣朝陽帶領溫暖探望

耆老對望著內本鹿埋努瑪的方向 進行祭祀祝禱儀式 對空鳴槍 聲響劃破天際 憾動山谷 似乎虔誠訴說著 三滴白米酒輕撒於地 敬天 敬地 敬祖靈 希望天地靈 保佑這段旅程11個人能平安順利

耆老帶領男人們 圍繞蹲坐成圓 彼此都抓著一束芒草 吟唱 獵前祭槍歌 多聲部的和音 搭構成和諧感動的音律 接受不一樣血統的我 我們都是一家人 感受那一刻融入布農了

回家第2天
背負著近40公斤沉重的背包 每一步行走都辛苦 回埋努瑪路變得更加距離遙遠 入山後 dama們各式布農族絕世傳家的功夫 一一施展出來 隨著不一樣的地點 環境 氣候 就得又不一樣的公式套用 什麼困難的方程式 都被破解 在山野裡慢慢教導著體驗 一切森林生活

回家第3天
Dama們因為要回老家了 看的出相當開心的慶祝 因為重量 因為祖靈送給大伙一頭山羊 所以祖靈放大伙一日假 午後獨自往林道前走 離營地不到200公尺處 一條細細流水石塊堆間 左側傳來纖弱的騷動聲 吸引我的目光 是我打擾牠喝水吧 只瞧見咖啡色毛背 迅速的往下坡跑去 自己第一次和野生動物親近 活進原始森林裡是我嚮往的環境 怎麼和土地學習生活可是一場考驗課題

聖誕夜的趴踢 早在月亮還沒到訪時就開始 迷霧配上漆黑的星空 篝火冉冉而升起 白煙在黑夜畫出一條蜿蜒綿長的河 流竄至蒼穹夜空 微醺酒意暈染泛紅的臉龐 隨即在不用投幣的人體點唱機下 由點唱平安夜 一樣的月光 銜接到情人的雲豹皮 又銜接到 一條路 落葉無盡 歌聲響 笑語聲 傳遞到內本鹿山林深處 直到天明

2008 12/27
今天的太陽很溫暖晴朗 天空藍的很有力量 趕走了昨夜的濕冷 紅楓葉地毯鋪滿延平林道之上 穿梭在高如姚明的芒草群 鋒利如刀的芒草 割破不了大伙要回家鄉的意志

46.5K的廢棄工寮用午餐時 在取水的途中 嗅到一絲臭氣飄散在空氣中 死亡多日的水鹿 就這樣剛好倒臥在延平林道上 小蟲正啃蝕分解著後腿肉 Dama biun研判是獵人沒追蹤到的獵物 又嚴肅教導後輩的我們 當中了彈的獵物 無論牠跑多遠 或是爬到多險峻的山壁 都得追到 不可以浪費祖靈給予的食物 獵人生活在原始山林中 流傳著一種哲學智慧 溶合蘊涵自然生態 一再教育後輩 真正的狩獵文化精神 而後便截取仍未發臭的部位 為晚餐加了一道菜

2008 12/28
由三叉路取左 至將脫離林道時 可遙望到卑南主山 和原山等等 而後不再面對無味的林道 林像也豐富了起來 一號麵店有個巨大的檜木 百年守護著這座森林

夕陽暈染大地每一處 蟲鳴鳥叫溪水聲 層層堆疊成如電影配樂 樹林也換上晚宴服赴會 山嵐逐漸遮掩著遠處灰色山脈 右後方有一大片 鬆散脆弱的大崩坍地 大家低頭整理新落成的營地 幾處槍聲後 Dama 虎松與海亮哥背負回一頭母山羊 初次看見宰殺動物 心中不免顫抖起來 Dama biun嚴肅說 他會讓獵物已最不痛苦且快速的方式死去 也會為牠唸一段禱文 讓牠好好走完最後一程 支解不一樣的獵物 有不一樣的分解步驟得遵守 那個器官該給誰吃 也有傳統規則 較軟嫩的部位要留給較年長的達瑪或胡達史 烤毛 刷洗身體 劃開肚皮 那個部位要該怎麼料理 烤燻山肉的木頭也有講究 檜木不能用來燻燒 因為檜木油脂成份高 火會太燄 山肉會焦黑

Dama 們教授面對山肉應該有的 尊敬 嚴肅 態度 讓每一個獵物的死亡 都發揮最大的功用效應 千萬不能浪費食物 山肉還未燻烤完成 不能闔眼休息 每次一到打獵季 出外打獵的勇士們 在處理山肉後 不僅僅 現場烹煮支解下較沒有肉的大骨 現場食用 其餘大部份的肉 都背回部落與家人朋友分享 而誰獵了那一頭動物 就是留有頭顱的主人 每一個部位都要惜福食用 不可浪費 不然祖靈會懲罰後人 沒有食物

2008 12/30
今天就能回到TAKI VAHLAS了 昨夜紮營在廢棄的100甲苗圃工寮 腰繞攀上過大崩坍地 映入眼簾 卻盡是虛偽整齊的巒大杉群造林地 行走在單一林像 整座山脈 似乎感覺到宛如被殖民過一次 留下了歷史的傷疤

今日的天色灰暗 陰霾濕冷的雲霧 飄盪在山谷之間奔跑 如滿溢的思鄉情感 就將傾倒到每一個人的肩膀上 天地萬物沾染上一股寂靜的氛圍 腳步聲 喘息聲 和山林的呼吸聲 有著相同的頻率 隱沒在這片迷霧的森林中

經過不斷的腰繞下坡 在快要切入溪谷一處 休息片刻 Dama biun 開心瞧望想指出老家的面貌方向 興奮的訴說著時刻 自強哥卻默默說著 每一次他回來 都有一種贖罪的感覺 離鄉背井為生活在外打拼時 提醒自己根在那 讓那時的我 捫心自問 那我的根又是那裡呢 是小時候生長的家嗎 或許我還在找尋 我的根呢 而又或許這會是得用一輩子時間追尋的課題呢 和土地怎樣學習

2條溪流的交匯處 有著一大塊平緩的大平原向上延伸 開始就出現許許多多 斑駁的石板牆堆砌而成的屋子痕跡 石板上佈滿著苔蘚與雜草以來表示歲月走過 時光荏苒流逝 鮮綠的羊齒蕨類 靜靜地包圍著窠臼 還有野生的山楜椒樹及已泛紅的楓樹 似乎感覺來到像是一個曾經繁榮過的大部落 而且真真實實沒落了 追溯著60多年前 這裡發生了一段悲傷的歷史 而60多年後 我們來做一件對的事 一件讓我想做的事 為自己寫一段記憶住進腦袋裡去

近日落時分 終於望見心嚮已久的老家了 所有人沒有一點喜悅的氛圍 我帶著些許錯綜複雜的心情走到這裡 家的模樣 沉靜的駐守在這片充滿生命記憶的森林

升起了到家的第一把火堆 大伙簡單的把四周雜草 稍作拔掉修飾出ㄇ字型的石板屋的輪廓 把祭祀的物品拿出一一擺放好 面對家門口 由長輩門帶領祭拜祖靈 ………..

鄉愁 不是在別後才有的嗎
鄉愁 不是在別後才湧起的嗎
而我依舊踏在故鄉的土地上
心緒 為何無端的翻騰
只因為父親曾對我說
這片地原本是我們的啊
鄉愁 不是在別後才湧起的嗎
作詞:林志興 作曲:陳建年
後記:
當家屋建起後那一天 Dama們帶領大家開了一場屋頂會議 會中討論到許多令人值得發人思考探索的問題 或許把家屋建起來 已不在像原初 我還沒上山時 看似那樣困難的問題 而是關於歷史 身份 自我認同 較延伸後續的 想法 行動力
我們何其幸運活在這時代 戰爭侵略這件愚蠢殘忍的行為 離我們成長記憶那麼遠的事件 而現今在意關心 無關痛癢的環保議題 我們現在打開電視 已被新聞媒體操控你的生活價值 金錢 什麼樣才叫美 什麼樣是成功 充斥你的腦袋 操縱你的思想 去追求你所謂的美好人生 或是眾人期望下你的人生呢

而忘記才離我們60多年前所發生是真實鮮血淚水發生的事 輕描淡寫說 是歷史故事 淡淡地 只剩 婉惜 憐憫 同情感

漢人帶來龐大的遊戲規則 而且是不公平的所謂民主機器 對與錯由莊家訂出 遊戲還沒開始玩 就輸一半了 怎麼玩呢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遊戲

其實我們後住民都算受益者 不論我們接不接受 我們都算是既得利益者

人類是世界上唯一不是為了食物生存 而去殺害同類 只因擁有不同 種族 資源 區域 語言 膚色 文化 信仰的動物 是因人類都有 莫名的種族優越感 去侵略占領 常只接受一樣物種 來排斥傷害對方

其實我也時常犯這種錯 也常提醒自己不該這樣想 而用言語行為 輕蔑他人

種族歧視這問題 在現今所謂到進步文明的世界 無論在地球那角落 或我們生活的島嶼裡 每天不斷上演發生著 腦滿肥腸的政客狗官 還不斷爭論著誰在這土地生活比較久 誰的血液比較純 就我看 原住民才是該握住媒體機器 大聲講話的

電視上播放著 要讓玉山加入 世界新7大奇觀 好笑的事 竟還票選一些沒來由的大學生來當代言人 反正那黑箱子每天總有辦法 推出讓我想不到的事 我也就悶著頭望這那新聞

什麼時候打獵還要外人同意 和原住民討論生態保育 不覺得可笑嗎 要用什麼立場 我回家要申請證明嗎 得讓我不認同的侵略者同意嗎 我從家裡冰箱拿食物吃 會有犯罪感嗎 會擔心害怕觸法嗎 那法律又是從那來 制訂的公平嗎 真正的獵人魂 蘊涵在天地自然間的生活哲理 不懂的事情 不代表就急得用攻擊的行為方式 來掩蓋你的無知及自卑感 什麼法律教條 只是偽裝高明的野獸 來保障去他媽的文明叢林 在高級舒適的冷氣飯館 點一客 由人工豢養的食用牛 5分熟的鮮嫩牛排 吃剩幾口 來表示美麗高尚 在我眼中 都不及真正的獵人 值得我讚賞

還猶記那一夜在 壽 Dama那布和巴奈姐對我說的話 我到40歲才知道 我是原住民 從小在平地長大 和大家一樣接受教育 但慢慢長大後才了解 原來我是真正的原住民

下了山 整理許久複雜的心情 覺得也許 石板屋只是一個序曲開始 還有很多深層的事情等著思考面對

2009/4/19 DA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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